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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中之人蓬头跣足,骨瘦形销,全身赤裸,四肢皆被扣于锁链之上,方才几人在穴间所听声音便是这当哐锁链晃动声。他长发覆面,常年不见日光的肌肤惨白如纸,肩上钉子早已与骨头长成一体,四面而来的锁链似一只巨大黑色翅膀,在身后傲然展翼。
周清弦查探四周,确认没有机关,才与沈知晗踏过湖面岩石,在牢笼前勉强通过垂下的杂乱发丝窥见一点男人面容。
男人眉目凌冽,线条利落,便是如今蓬垢,亦能觑见几分其曾经俊朗面容,周身凛然环绕,如一颗寂夜苍松,受制于人,仍有孤傲睥睨之态。
听见面前落脚声,男人嗓音沙哑,冷冷道:“何人来此?”
沈知晗一时未反应过来,见男人神智清醒,半蹲下身子,试探道:“我们并非有意闯入,更是偶然步入此地……您需要我的帮助吗?”
男人久未有反应,沈知晗以为他未听清,再问第二次时,才“呵”地嗤笑出声,“此地层层机关密布,好一个偶然闯入,竟还能直接闯到我面前来。”
“机关密布?”沈知晗心底暗觉不妙,可当下山洞内重要之人就在面前,无论如何都没有离去道理。慌忙与周清弦交换一个眼神,两人相处多年默契十足,当下便领会对方意思。本就是隐蔽之地,叁肆带他几人一路毫无阻拦,若非故意为之,是断不能如此顺利的。时间紧迫,便不再拖沓,直截了当问道:“您与山洞主人是何关系?为何被如此刑罚押在此处,有什么方法我们能帮您?”
男人并未回答他问题,反疑道:“你们从洞外直接来到这里并未经历机关?那你们是如何打开洞门的?”
沈知晗老实答道:“前辈,我们到此处时,门外并未上锁。”
锁链锒铛,男人掀起眼皮,一股微弱灵气绕上几人身侧,似乎这一个动作都耗费了极大力气。灵气将将消散,男人随之急促喘息,竭力道:“怀中玉佩哪里来的?”
“你认识它?”沈知晗将那日无定寺中带出的玉佩放到手心,隔着铁牢递到男人面前,令他看得仔细,“无定寺佛堂之上得来。”
“你上了无定寺,竟还能完好归来?”
沈知晗道:“我能离去,这玉佩在重要关头帮了大忙——说来,我师尊也曾有一块这样的玉佩,不知是否有联系。”
话音方落,男人涣散的目光忽地逐渐聚焦,鹰隼似的梭视沈知晗,盯得他浑身发麻,半晌,问道,“你师尊是谁?”
沈知晗有些犹豫。
“我如今这番模样,你难道担心我还会对你不利么?”肩上锁链铛铛作响,叹气一声,道:“你是不是南华宗弟子,你师尊可是叫陆应择?”
被念出尊师名字,沈知晗惊道:“前辈认识我师尊?”
男人愣了一下,好似要讲些什么,最后只喉咙一滚,道:“不认识。”
“那这玉佩……”
男人道:“这样式玉佩街上到处都是,不能凑巧买到相同的吗?”嘴唇微动,又道:“你过来些,让我看看……玉佩。”
这谎话说得极为简陋,可男人既不愿讲,便无人能逼他。周清弦本欲阻止,沈知晗摇头示意,躬身凑到男人面前,从牢笼缝隙间伸了手,捧着玉佩令男人瞧个仔细。
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沈知晗身上,瞳孔极轻地倒映出长明灯跃动火苗。
沈知晗轻声唤道:“前辈?”
男人难得笑出声,道:“无事,我很好。”
周清弦剑鞘挡在沈知晗面前,戒严看向男人,“玉佩也予你看了,该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事了吧。”
男人看向沈知晗,问道:“此人与你什么关系?”
沈知晗道:“是……我师弟。”
男人视线略过已坐在一旁抱臂昏昏欲睡的程蔓菁,在周清弦身上停留一圈,又回到沈知晗,“我们能说话的时间已经不多,若是想从我身上知道事情,不该耍小聪明。”
周清弦已有些烦怒,沈知晗半含着唇,声音放得低软,“是我心仪之人。”
男人问:“那他呢?”
“他亦如此。”
“他待你可好?”
“很好。”
“你师尊可好?”
未料到忽而问出这句话,沈知晗已许久未见随明,尚在思考,喉咙里哼出个“嗯”字作思考,却被男人当作答案,快速略过了这个问题。抬眼向周清弦,转而道:“少年有成,惊才绝艳,有我当年几分风范气态。”
周清弦心底自然是不服的,却懒得同这阶下囚争论,道:“那又如何?”
男人轻轻摇头,常年垂落的脖颈已向后突出变形,犹如拱起的山峦,声音喑哑,“你们想知道什么,便问吧。”
不知为何,沈知晗想摸摸男人杂草般糟乱的发。他伸手碰上男人额角,指腹触到干裂粗糙肌肤,男人微微发怔,随后地轻轻用脸颊蹭着他手心。
面容在如白昼炽亮的烛光中变得平和,他贴着掌心温热,低低垂下睫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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