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僧人哈哈大笑,侧身让开向殿外的路,应道:“我这寺庙落得偏僻,寻常人想找自是不容易,施主得了指引,又碰巧是对佛教有研究之人,能引施主赏玩,是贫僧之幸。”

沈知晗视线余光撇了一眼仍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高从易,与僧人点头,与其行出殿外,山肆不再讲话,恭而有礼跟在二人身后,眉眼低垂,脚步稳健。

过大雄宝殿,便是一条长长甬道,甬道玉阶彤庭,红漆木柱,两侧碑林前铺种几种白黄色花朵,遮盖住大半碑文。僧人见他目光流连,道:“公子可认出了是什么花?”

沈知晗道:“我学识浅薄,但也知佛教六花,方才入寺门,右边池塘荷花盛开,殿前一片地涌金莲,想必这余下的的便是黄姜花、文殊兰、鸡蛋花、缅桂花。”

僧人:“不错,那施主应当也知道释迦牟尼。”

“生于无忧树,又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。”沈知晗环顾四周,青烟袅袅,那些花儿便隐隐约约藏在了烟雾中,“我来时在路上,见了其余五树——只是好奇,这五树六花生长环境皆有所不同,寻常寺庙大多难以种齐,为何在此处,却都生长得如此繁茂?”

僧人:“你既是为无定门而来,自然也知此处原是无定门旧址,自古门派设立之处都在灵力充沛之处,那滋养些花草树木,也不是难事。”

沈知晗:“寺庙设在如此隐蔽之处,为何却要做到样样最好?我有指点来寻尚且如此困难,又何况他人?真的有人能上来参拜吗?”

僧人:“我原以为施主是懂佛法之人,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。”

沈知晗心里暗道一声不妙,他本就只懂些边角,南华宗虽为修道一途,藏书阁却海纳百川,沈知晗所知关于佛教大多是以往在南华宗时书中所见,浅显的尚能说道几分,若真深入探讨,那边什么都暴露了。当即补救道:“我并非质疑,只是好奇,此处灵气已然衰减,为何仍要将寺庙建在此处?若是要供奉,到信徒更多之地不是更好?”

“施主还是不明白。”僧人面善目和,微微笑道:“你不过是认为此处人烟罕至,想不通寺庙建造于此的理由。可施主方才也说,我这地方偏僻,却庄严雄伟,玉砌雕阑,五树六花皆种——如此大手笔,当真是为了几个信徒么?”

“此处幽僻安闲,日日能沐浴佛光,满山麓皆能听见佛钟悠扬,若真有香客络绎不绝,那还得这般清净呢?”

“再者,施主又如何知道,我这少了信徒?”

僧人转过头,一双沉寂如潭的黑眸看向沈知晗。

沈知晗被这眼睛盯得发麻,脚似灌铅,却又无法移开对视目光,好似一瞬间身体不由自己控制,至僧人转过头,才如释重负,指尖微微一颤,从另一个静默的世界回归。

他心跳轰然加快,前方便是甬道尽头,左侧千手堂,右侧则是藏经楼,便是在二人说话之时,两名缁衣正从千手堂前经过,皆双手合十,默念经文,从始至终未将视线移到别处。

“悟心容易息心难,前来朝拜之人,不过求个心安。”僧人话音一转,慈眉善目,全无方才冷悚模样,引他一观千手堂,此处摆设稍逊色于大雄宝殿,中规中矩,香池里有几束燃到一半的竹香,“公子可要上一炷香?”

虽处处佛光普照,沈知晗却觉心惊胆寒,委婉拒绝。僧人并不强求,又将他带去普贤菩萨殿,地藏王菩萨殿,期间遇见数位缁衣,寺庙虽看着空荡,却实则不少弟子。至薄暮黄昏到祖师殿后方,沿回廊而行,可见一处清灵池,为濯洗污秽之处。

这回廊直通佛堂,屋顶墙面皆雕刻壁画,长墙镶珠嵌玉,艳美绝俗,画上菩萨衣袂纷飞,盘桓嬉戏,禽鸟妖蛇情态各异,阳光落在壁画上金沙闪闪,流光溢彩,富贵非常。

越走越觉怪异,无定门落魄已是穷途末路,门中有价值之物皆被贪婪者瓜分,能在原址重建一座如此体量大又富丽堂皇的寺庙,且从未对外开放,到底意图何在?他心有疑惑,却不敢再问僧人,行进也愈发疲累。

僧人脚上木屐笃笃作响,踏过白玉石阶,便到了此行最后一处——佛堂。

这处并没有什么特殊,屋内四角摆琉璃延枝长明灯,一只巨大铜鼎,三座佛像摆于佛龛,下方是呈放佛骨舍利的宝函,大理石地面齐整摆着九只蒲团,檀香气息笼罩,令人昏昏沉沉,脚步虚浮,好在山肆上前一步,扶住了他手臂。

僧人空灵声音乍然在他耳侧响起,“天色见晚,施主可愿留在寺内休息?”

沈知晗只觉身体飘然,浑噩欲睡,好似这一路走来累极,恨不得此刻便找一处床榻狠狠睡上一觉解了这困乏。恍惚间已然忘了来此处寻无定门与身上异香目的,正要谢过僧人,视线却被中央佛龛前摆放的一只紫金檀木盒子吸引。

“那个是……”

僧人似有些惊愕,很快恢复表情,笑了笑,上前取了盒子递予沈知晗,“这是从前来上香的香客留下的,施主竟有兴趣吗?”

沈知晗怏怏答:“是……总觉得在何处见过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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