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(1 / 1)

只看姚文度接受高睦添妆,姚夫人就知道,姚文度十分欣赏高睦。但是,欣赏是一回事,嫁女儿是另一回事。越国公府明摆着是个火炕,姚夫人绝不允许她的女儿栽进去!二女儿在场,姚夫人原本准备给夫君留面子,此刻听出了姚文度的坚持,她担心姚文度一意孤行,忍不住夹枪带棒地说道:“当初将梅儿许给杨时钦时,你也说不会错,结果如何!杨家那样的小门小户,梅儿都险些没熬出头,越国公府那样的宅院,高世子自己尚且性命堪忧,你是想要竹儿送命吗!”杨时钦是姚文度的大女婿。在姚家与杨家议亲时,姚夫人看出了杨时钦的母亲不好相与,曾经反对这门婚事,姚文度却执意将长女嫁给了杨时钦。婚后,姚大小姐难以忍受婆母的刁难,成日以泪洗面,要不是她那婆母恰巧去世了,姚大小姐都要轻生了。姚二小姐从小受到的教育,就是女子要敬顺夫君——哪怕夫君有错,妻室也不能争论。听出了姚夫人对姚文度的指责,姚二小姐脸露诧异。娘亲这是在违背女德吗?姚文度在长女的婚事上理亏,曾经答应,以后的儿女婚事,都由夫人做主。他本以为,趁着二女儿在场,夫人不好落他脸面,这才在饭后提出了许婚高睦的意图,没想到夫人竟然翻出了旧账。瞥到二女儿的神色,姚文度面子有些挂不住,板着脸说道:“梅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。高公行是个有成算的人,不会一直受制于越国公府。”梅儿现在的日子是比从前好过多了,杨时钦对她这个正妻也足够尊重。但是,一屋子姬妾庶子,真是“好好的”吗?姚夫人心中暗嗤。她看到二女儿的表情,也意识到之前话说重了,便收敛了语气,谦恭道:“父为子纲,高世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,也越不过一个‘孝’字。高世子是个好孩子,妾身也希望他诸事顺遂。但是齐大非偶,竹儿的婚事,还望老爷三思。”在姚夫人看来,高睦和越国公的父子关系,无论如何,都是打不断的。高睦就算有成算,最多也就是谋个地方官的职位,远离京城的越国公府。高睦一个男儿家,总有躲出越国公府的机会,嫁给高睦的女子,却是只能在越国公府的后院讨生活的。哪怕高睦外放为官,妻子也未必能随行,说不定要留在越国公府替高睦“尽孝”呢。以高睦的人品,姚文度相信,他若是将幼女嫁给高睦,高睦一定会善待她,也一定会尽力护住她。在姚夫人的“诸事顺遂”中,姚文度却想到,万一不顺利呢?杨时钦当年也想护着梅儿,碍于孝道,他护不住。甚至,杨时钦越是帮梅儿说话,杨老夫人越是要为难梅儿。谁能保证高睦护得住竹儿呢?姚文度因为长女的婚事受了夫人半辈子的埋怨,他在儿女婚事上,本就不敢再独断专行。想起长女吃苦的日子,姚文度许婚的念头已然动摇,嘴上却道:“越国公府那样的门户,就算我们有意,人家也未必有心。谈婚论嫁,从没有女方上赶着的道理,此事回头再议吧。”姚夫人与姚文度夫妻多年,听出了姚文度的退让,她总算是松了口气。

如果按照常理,姚家想与越国公府议亲,确实算是高攀。但是越国公府现在的情况,他们家的儿子,本来就找不着门当户对的亲事。时人尊师重道,常有师徒变翁婿的美谈,姚文度虽然不是高睦的师傅,但以姚文度在士林中的名望,他要是铁了心让高睦当女婿,多半不难成事。姚夫人深知这些关窍,所以,她一定要打消姚文度的主意,才算是安心。姚文度夫妇起口角时,姚夫人嘴上“性命堪忧”的高睦,果真遇到了危险。姚家的宅院闹中取静,坐落在太平门附近的一条深巷中。高睦拜访姚文度时,为示恭敬,将随行的护卫留在了巷外。她没想到,光天化日之下,京城首善之地,竟然有人敢当众行凶——高睦离开姚府后,才走过半条深巷,身后就出现了四个持棍的宵小。高睦的母亲王夫人,作为威国公府仅存的血脉,碍于女儿身的缘故,无缘官爵,却继承了威国公府的家财,以及威国公府的奴仆护卫。奴仆也就罢了,威国公府的护卫,都是随威忠武公上过战场的人,其中有一些,还是威忠武公收留的老兵。在王夫人的安排下,高睦从小就跟着护卫们习武,虽称不上武艺超群,应付四个蟊贼,还是够用的。这伙贼人明显是冲着高睦来的,高睦担心他们还有后手,不敢恋战,夺过一条哨棒后,边打边退,想要尽快与巷外的护卫汇合。巷外就是大街,哪怕外头没有高睦的护卫,贼人也不敢继续动手,他们哪肯让高睦退出巷外?深巷两侧的围墙上,又跳出了几个持棍的蟊贼,堵在了高睦的退路上。其中一人,从墙上跳下时,更是手举哨棒,直接砸向了高睦的头顶。这一棍要是得手,高睦当场就会见阎王!多亏高睦心存提防,及时察觉了上方的人影。她就地一滚,躲过了头上的致命一击,但是经此耽误,她也被贼人扎扎实实地堵在了中间。高睦才回京城,与人无冤无仇,谁会谋她性命?不用脑子也能知道,只会是高广宗母子。这伙贼人体格瘦小,身手也是野路子,明显不是权贵人家豢养的家将。高睦猜测,他们是高广宗母子花钱雇来的江湖客。一见形势不妙,高睦很快说道:“你们杀了我能拿到多少钱?只要你们放了我,我给你们十倍!”